今年，是陈娴成为短视频博主的第 4 年。
几乎是从进入互联网的那一刻起，" 浙大学霸 "" 搞笑女 " 的标签就贴在陈娴身上。这两个反差极大的形象帮她收获 400 万粉丝。
短视频里的她，常常把枣红色衬衣塞进高中校裤。偶尔穿上淑女点的裙子，也要在裙子里穿裤子，再搭配上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。
喜欢她的人，称她爽朗亲切，佩服她以 679 的分数考上浙大金融专业。讨厌她的人，说她哗众取宠，" 很 low"。
" 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，习惯了。" 离开镜头，陈娴面对采访语气平和，偶尔谈到感兴趣的话题，声音才会亮些。
5 月，陈娴被清华大学邀请做分享——《本科生成为百万博主的秘诀》。分享会上有学生问她被熟知和喜爱的秘诀是什么，她回答：" 我觉得是暴露自己不够完美的地方。"
陈娴接受九派新闻采访。图 / 九派新闻杨臻
【1】反差
六月末的毕业典礼，是陈娴众多日程中的一环。一些毕业生兴奋地筹划毕业旅行，为离别画上具有仪式感的句号，而她瘫坐在沙发上，看上去有些疲惫。等待她的是和往常一样满满当当的日程，电商带货、媒体专访、视频创作、团队招募和节目录制。
与在视频中略显 " 疯癫 " 的搞笑形象不同，现实中的陈娴十分安静内敛。她并不太在意外表，接受采访前只草草地化了个底妆。前一天晚上凌晨三点，她还在工作群里回复经纪人的信息。
" 我的能量比较有限，需要的时候会在视频里释放，视频外我就会尽量地储存能量。" 她对此解释道。
陈娴名下有 3 家公司，分管直播、视频创作和线下活动，还组建了一个不到十人的团队。
团队成员大多和她年龄相仿，部门第一次聚齐吃饭，女孩们走在街上，三两成群，嘻嘻哈哈，她仍穿着标志性的校服，微低着头，戴着口罩，淹没在人群中。
短视频里，陈娴创造了陈闲和陈甜两个角色。" 陈闲会更 drama、外放和搞怪，没有形象，没有包袱。陈甜则是一种更温柔的力量。" 陈娴说这两个角色是不同时期的自己，高中时，她更像 " 陈闲 "，是班级里的开心果和 " 搞笑女 "，这个角色也成为她给网友的初印象。大学后，她渐渐成为 " 陈甜 "，变得内敛起来，但只要站在镜头前，陈甜的那一面就会迅速消退，陈闲骤然出现在大家面前。
在多数人想象中，现实中的陈娴也应该外放活泼，看上去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和稳定的家庭。事实上，自陈娴有记忆以来，父亲的形象一直是缺失的。
她不避讳谈及这一点，甚至觉得单亲家庭也有其好处，" 双亲家庭的氛围未必就和谐美好，我至少没有在父母吵架的环境里长大。"
由于母亲要外出工作，她从童年起就辗转于不同的生活环境。邻居家、托管班、大姨家和高中宿舍相继成为她流动的居所。
这些经历导致她至今有些抗拒陌生的环境，但同时，她觉得此事没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，" 单亲家庭或者说家里经济条件不好，可能带给了我比较多的自卑和负面情绪，但我现在已经改变这一切。"
经纪人觉得陈娴身上有一股冲劲和韧性。在她的印象里，陈娴大部分时间都留给创作，几乎没有私生活，" 物欲极低 "。大学期间，陈娴为数不多和室友一起的旅行是去乌镇，那次她全程在录制视频，后来就不再与室友同游。
在他人眼中，陈娴性格要强，有时显得过于独立。她很少与人分享个人生活，压力大时会偷偷躲起来，晚上一个人哭。
大学四年，她很少回家。" 我不是一个特别想家的人 "，陈娴说，" 我性格比较独立，不是那种黏人的女生。"
【2】不服输
起初，母亲不同意陈娴拍短视频，那是 " 不务正业 " 的表现。
到了大四，母亲仍建议她读个研究生，毕业后找个稳定的工作，最好是 " 体制内 "。陈娴觉得，小镇的背景决定了母亲的认知，她目前已实现一定程度的经济独立，母亲不再拥有她人生的话语权，做决定的人是她自己。
以前她也羡慕身边家世好的同学，" 家里有钱支持他们出国，或者做别的想做的事。" 现在，理解她的人越来越多，一些人反而会羡慕她，" 我好像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且擅长做的事情，并且能够养活自己。"
粉丝积累的过程是漫长的。最初团队只有她一人，近半年的时间，她都是一个人对着镜头演段子。每到瓶颈期，她就开始看视频，" 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刷视频。"
她仍记得第一支爆款视频里，她把广告商寄来的零食兴奋地分给室友。这条视频的点赞迅速破万，粉丝数也从五六千直接破万，这让陈娴转变思路：原来网友对真实事件的发生更感兴趣。
创作者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入大众视野？即便是现在已为大家津津乐道的 " 大 V"，各自的境遇也不尽相同。有人抓住风口一夜涨粉百万，有人默默更新数年才被幸运之神选中，更多的人及时刹车倒在前夜。
陈娴从没想过放弃，她对自己的边界有清楚的认知，" 以我这不服输的性格，哪怕最后没有百万粉丝，但坚持不懈，达到几十万粉丝，还是没有问题的。"
而现在，这个数字已经超过 400 万，远超她的预期。
争议的声音也越来越大。她曾在浙大校内的论坛上看到有校友讨论自己，" 帖文里说了一些抨击我的话 "，陈娴说，" 底下有很多人附和，那个帖子点赞也很多。"
与社交平台上陌生网友的质疑相比，来自校内的负面评价让陈娴感到冲击更强。直到听了这些声音 4 年，她才逐渐对负面评论脱敏，变得更加理性。
6 月下旬她登上热搜，第一时间在网上回复：" 大家的建议我会虚心听取的！" 有人说她蹭母校浙江大学的热度，她也大方接受，" 我沾了母校很大的光，谢谢母校对我的包容。"
陈娴登上热搜转发并回应争议，称会反思不足。图 / 陈娴微博
在被清华大学邀请分享自媒体经历时，她在笔记里写道：拥有自己的受众就足够，不需要所有人喜欢。
【3】坚定
自卑并没有完全从陈娴心里消除。
接受采访时，她 6 次提及 " 自卑 "，5 次提到 " 不自信 "。" 我本质上就是一个比较自卑的人 "，陈娴这样评价自己，" 成长背景带来的东西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改善的。"
事实上，名校生的光环亦给她带来新的自卑。陈娴提到，浙大很多同学能够收获高绩点、收获奖学金、保研资格和留学名校的机会，" 我总会觉得他们在做一些更加高级的事情，在探索人类智慧的前沿，所以一直不太自信。" 她甚至自嘲，自己做的事 " 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"。
她同时提醒自己放平心态，" 在名校深造回来后仍然需要就业 "。
" 目前我是满意自己的现状和选择的。" 陈娴说道，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，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。" 要在一个领域要做出一定的成就，就一定是要在上面花足够多的精力和心血。对于金融，我没有办法在这上面投入这么多时间。但短视频可以，就算加班到凌晨两三点，我也可以沉浸其中。"
陈娴总结道，自卑感对她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，有时也会让她更清醒。作为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，她从不买奢侈品，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广告方寄来的样衣，非工作需要不旅游。
陈娴和各企业家合影。图 / 陈娴微博
有着十年 MCN 从业经历的经纪人提到，名校的学生博主一般都比较有想法，有些也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，但陈娴不同，只要她觉得是对个人成长有帮助的意见，她都会听。
与她一起合拍过视频的张硕总是毫不留情地批评她，陈娴很珍惜他的评价。" 我其实很需要这些真实的、锐利的声音，我也很喜欢这样的声音。冠冕堂皇的、善意的话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帮助，我更希望出现一些真诚的人，哪怕真实的话可能是逆耳的。"
" 因为我走了人迹罕至的一条小路，它不是大众所走的路，还并没有被太多的前人验证过它的合理性。" 与此同时，陈娴引用尼采的话来表明自己坚定的内心，" 你有你的路，我有我的路，至于适当的路、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，这样的路并不存在。"
无论前路如何，回头望去，她已经走了很远。
九派新闻记者杨臻闫华阳浙江杭州报道
编辑万璇肖洁